第四卷:寒钟(五)-《灵酒异事录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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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千亲卫临死之际的绝望哀嚎、家眷遗孀扑在将士遗体上的悲怆无助,这样的景象反复重现梦境,使其不得心安,也成了白敬玄无法挣脱的心魇。

    怕吗?白敬玄承认,他的确是怕,而且是怕到了骨子里。却不是怕死,而是怕当年的凄惨场景再次重现。

    当年所经历之事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,白敬玄至今都无法解释清楚,当年自己带领三千亲卫精兵,连夜杀入突厥大营之后,究竟发生了何事。

    他只是无比确信,那次根本就不是常理可以度量的兵败,那恐怖诡异的力量也根本不是肉体凡胎可以与之对抗。

    哪怕将事实说出来,又有几人能相信?恐怕只会耻笑是他为当年鲁莽兵败开脱,而捏造的荒唐借口罢了。

    虽说如此,三千亲卫的惨死,他难辞其咎。早知如今任人奚落境地,不如当初就随同亲卫一同死去,还能落得个护国殉职的磊落名声。

    至于白衣女子,与自己有过约定,也有过鱼水之欢。如今白衣女子腹中更是怀上了自己的骨肉,也成为白敬玄仅有的牵挂,支撑着他继续忍辱苟活的唯一念想。

    “再次上山罢,再次回到当初与夕雪相识相约之地。”

    定下主意,白敬玄转身走下城墙正楼,趁着夜色出走北门,顶着刺骨寒风,望北门之外的险峻孤山独自走去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肃州城北去十里,自古以来,便有一陡峭的无名孤山傲然耸立。孤山之上怪石嶙峋险峻无比,仿若一柄利剑直穿云霄。

    万千年来各朝兴废更替,而孤山依旧一成不变,仿佛是一尊从天而降的神祗,对世人的尔虞我诈冷眼旁观,满眼冷漠又心怀慈悲。

    肃州城北有孤山,孤山之巅寒山寺,山寺住有一僧人,僧人法号曰“归玄”,孤山不倒僧不灭,万千慈悲度世人。

    这是肃州城内自古就有流传的一首打油诗,城中百姓无论男女老少皆会唱诵。

    当年突厥祸乱未起之时,逢年过节肃州城中百姓都会自发组织前往孤山脚下祷告祭拜。

    后来突厥大肆起兵来犯,城中百姓便在无人敢冒死前往祭拜,本就极为寂冷的孤山,如今更是变得毫无生气。

    而孤山之巅,远在云端之上,山体陡峭亦无人敢于攀爬。至于孤山之上是否真的有寒山寺,寒山寺内是否真的有僧人,从来无人知晓。往日的祷告祭拜,也不过是百姓对美好愿望的信仰寄托。

    但,唯独白敬玄除外。打油诗中所述虽极为荒唐,却皆是确确切切的真实存在。

    白敬玄是唯一对此知情之人,无比确信孤山之巅的确有寒山寺,寒山寺内也的确有一法号“归玄”的神僧。

    只因寒山寺是五年前他亲眼所见。在他夜袭兵败,被突厥追杀性命垂危之时,也正是寒山寺方丈“归玄”法师,施以援手,将其收留救下。

    五年来,每当饱受梦魇煎熬不得解脱之时,白敬玄便会孤身一人上山拜访,满怀虔诚跪求神僧指点解惑。

    岁月蹉跎,白敬玄原本俊朗的脸庞已有苍老之色,可寒山寺的 方丈“归玄”,却不见半分衰老,依旧是白发袈裟,依旧是神色淡漠。仿佛真如打油诗中所言, “孤山不倒僧不灭” 。

    这更使白敬玄确信,“归玄”法师是降身人界的真正天神。

    麻木地步行许久,当白敬玄终于走到孤山脚下之时,已是三更时分。

    夜色浓重,寒风呼啸愈发凶悍,抬头望向云端之上,险峻山巅令人望而生畏,白敬玄却并未退却,反而无比坚定地跨步往山顶迈去。

    路过一处石碑之时,白敬玄停下了脚步,伸手拨开石碑之上覆盖的冰雪,屈膝跪地伏身下拜。

    “三千将士英灵在上,罪人白敬玄,前来参拜。”

    不分昼夜的风雪侵蚀,石碑之上所刻字迹早已被打磨得模糊不清,依稀可辨得石碑上的字样。

    “肃州军三千英灵之幕”。

    石碑之后,是碎石垒砌而成的简陋空墓,其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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